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我们可能会给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和呵护,但其实孩子也还是有可能在生着父母的病!
一、不上学的女孩
女孩辍学,学校与家长都很苦恼。所以寻求心理咨询的帮助。
一般来说,孩子不上学的行为背后,深层原因在于家庭出现了问题。所以改变要从父母开始。这样,心理咨询或许能帮上些忙。
女孩即漂亮又可爱。我叫她“小机灵”。通过交谈得知,女孩不上学的原因,是缘由一次填写表格,在父母姓名栏中,父亲一栏,女孩空着。旁边一学生取笑女孩说她没有父亲。女孩很难过也很气愤,于是不愿意再到学校。
事实上,小机灵早知道爸爸“死”了。那是在多年前,她的一个表姐告诉她,爸爸在一次矿难中死了。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死。而妈妈一直说,爸爸在很远的地方。但同学的不友好,让她觉得爸爸的死,是件很重要的事情,那么没有爸爸,似乎让他在从前抬不起头来。所以她选择了辍学。事件发生后,母亲被迫告诉她说:爸爸死了。但她似乎不能弄明白爸爸死了这个事实,对于究竟意味着什么,也许太复杂,她无法面对。因此她宁愿呆在家里。
隐藏机灵了多年的家庭秘密,因为辍学事件而被浮出水面。
二、母女间的秘密
取得女孩的信任与好感之后,小机灵开口说话。她说,在学校同学们笑话她没有爸爸。她曾经有一个好朋友的,悄悄地把自己没有爸爸的事情告诉了她,但那个女孩没有做到信守秘密。看来,小机灵在学校独自承担着她无法承受的压力。
小机灵的爸爸,多年前死于矿难,那时小机灵刚过一周岁。为了避免孩子心灵受伤,妈妈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。每当孩子问起爸爸,她都说爸爸在远处。在妈妈的内心,她本人也是不愿接受丈夫已经死亡的事实的。
小机灵说,她平时里也很想念爸爸,看到别的孩子有爸爸带着玩,她多么羡慕,多么向往爸爸能够抱她,带她到公园玩。但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,包括对妈妈。她说奶奶就是因为爸爸的事情生病的,她不愿意让妈妈难过。
我听得出,小机灵承受着双份的压力。一方面要忍受着自己对爸爸的想念,另一方面还不能让妈妈难过。所以她要严格保守着关于爸爸死亡的秘密。且她宁愿相信,爸爸就像妈妈所说的,在很远的地方,也许是在国外。这样她就可以保持自己对于爸爸有念想,也可以避免妈妈的难过了。
但是,这个秘密被学校里的同学揭穿了。小机灵显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。难道,她真的没有爸爸了吗?这是她不愿接受的。重要的是,在她心中,揭穿这个秘密无疑要给妈妈带来巨大伤害的。奶奶就是因为父亲的死,整个天空都塌陷了。怎么办呢,她所能想到的方法,就是不去面对。回避的方式,对小孩子来说,意味着不面对,那样,事实就存在了。这就是她不愿上学的原因。
母亲担心女儿心灵受到伤害,女儿担心妈妈难过,双方都这样隐藏着自己的秘密。
三、女孩的哀伤
这是不公平的。我说。丈夫的忽然死亡,对于妻子来说是不公平的;隐瞒着自己最爱的爸爸的真实讯息,对于小机灵来说是不公平的。一个小孩子,可以没有爸爸,但怎么可以连爸爸的一些情况都不能真正知道呢?她有权利得到自己最亲爱的爸爸的相关信息和资讯,也许这样她才能做出自己的决定。
我尝试着让母女之间进行些交流。母亲告诉女儿关于爸爸活着时疼爱小机灵的故事。小机灵终于叫出:“我要爸爸。”
小机灵曾经画了一副画给我。画面上是爸爸、哥哥、小机灵、妈妈,一家四口人站在一起。两侧是两个心型图案。画上特意写出名字:“永远在一起”。
图画表达了一个孩子最纯真的愿望。这个愿望是那么地强烈,却又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。更为严酷的是,这个愿望她一直以来是不能表达的。因为表达了,就会让母亲难过。
现在,在咨询室她终于可以表达出来了。
我虽然觉得残忍,但还是认为应该让她知道一些事情。我说:“孩子,我知道你爱爸爸,想念他。但是,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。你爸爸已经死了。”
“他在很远的地方。也许是在外国。”她执拗地坚持着还能见到爸爸。
“也许他有灵魂,在另外一个世界。可是,你和妈妈都再也见不到他了。”
“为什么见不到了。我要妈妈带我去天上找他。我要坐飞机到天上去”。
我告诉她人死后尸体处理的办法。她有些任性地要求说,要从坟里挖出爸爸,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,那怕是看到骨头也行。原来她一直不知道爸爸长得什么样。
我问小机灵母亲有没有她父亲的照片。母亲答应小机灵,回家后拿照片给她看。小机灵似乎得到些安慰,在不情愿之中,似乎不得不接受爸爸真的已经死了的事实。接着,她很难过地趴在母亲怀里好久。
四、女孩的期待
十年了,虽然小机灵的妈妈已经再婚,但提及往事,仍然泪眼婆娑。小机灵偷偷溜出咨询室,我没有阻止她。她也许不愿更多看到母亲的难过。
小机灵妈妈没有等到预约时间,提前打电话要求咨询。原来,上次小机灵在咨询室看到了关于我作为咨询师的介绍,她知道心理咨询师是解决心理问题的,就一直向妈妈要求来继续见我。
看来,小机灵已经开始着手寻找改变的机遇。我决定趁机抓住这个机会。
我单独跟小机灵谈话。开门见山地说:“你这次来,目的是为了妈妈。你想通过心理咨询,让伯伯(小机灵称呼我叫伯伯)帮助妈妈摆脱痛苦。是吗?”她表现得很郑重地点点头。
“你妈妈的事情,我可以帮她。但是,你也需要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。”我把话锋一转,说:“伯伯看到,你是个懂事的孩子,你爱妈妈,你担心她因为爸爸的事情而难过。所以你不愿意有同学说起爸爸的死。你觉得,只要别人都不说起这件事情,妈妈就不会难过。所以,你不愿意呆在学校,而愿意一个人呆在家里。可是,这样会影响你的学习的,而且你要长大,总会有人要知道你爸爸死亡这个事情的,你无法一直逃避下去。而且,妈妈也不希望你不上学啊。”
小机灵没有马上答应回到学校去,但她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。我说:“你可以花费些时间做出这个决定。”
我转向一边的妈妈。说:“看到了吗?孩子不上学,其实真实的动机,是想要通过辍学来提醒,你需要从心里放下她爸爸死亡这件事所带来的悲伤。这样孩子才能放心你。她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情。”
小机灵望着妈妈,似乎等待着妈妈表态。当她听到妈妈说愿意接受心理咨询帮助以处理自己的哀伤时,小机灵的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。
我捕捉到这一信息,冲小机灵说:“你已经做出了决定,是吗?下周一回到学校,可以吗?”
小机灵虽然还有点点的犹豫,但还是马上答应了。我跟她拉手指头,她说:“一言为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