闺蜜们,请别再叫我分手。她发现年纪越大,对友谊的依存也慢慢转化,从过去需要建议和方向,到最后其实只是需要陪伴跟倾听。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也能恰如其分得陪伴着身边的朋友?
她高中时代的死党,一群姊妹刚好四人,英文名字的首字刚好连成ABCD,坚定了她们歃血为盟的信念;当她们感情最好的时候,正好是流行“欲望城市”影集的那几年。她们也像影集中的女主角,穿着入时但有不同的个性和特色,有人温柔、有人辛辣、有人理性、有人擅长用文字描绘生活;毕业后,她们还是维持着持续在周五晚上聚会的习惯。只是地点从原本的酒馆、夜店,慢慢转移到咖啡店或是自己家里。刺激的成分少了,但温馨的成分多了,于是她们更能天南地北的聊。有时她觉得,就是因为这一群人一直陪在她身边,所以她能勇敢坚强的生活着。
她记得第一次失恋,姊妹们陪在她身边给她各式各样的馊点子:例如发空讯息给男友引起他的好奇、或是穿低胸装找他出来吃饭,最后当所有方法都失效时,她们陪着她在KTV边唱歌边哭,并且提供温暖的肩膀以及酒醉后的送客到府服务。
出社会的第一次聚会,大家兴高采烈的在小酒馆里聊个没完。但四人帮的其中一个姊妹A迟迟没有出现。打了电话过去,呜咽的嗓音跟几乎难以辨认的语焉不详,于是她们知道A的父亲突然过世。虽然是年纪很大而且生前所有的准备都已做足,但是A仍然哭红了双眼,其他三个人像坚强的堡垒一样守护彼此,不打扰的发讯息给予关心,并且给对方空间、只是安静的发送定期聚会的讯息,等待A准备好出来时才跟大家联络。
于是大家的生活开始慢慢进入结婚、小孩、婆媳问题逐渐转换。十年让她们从少女变成女人,大家跟着彼此的步伐前进,稳定而波澜起伏的生活着。她意识到,再怎样感情好的姊妹也绝不可能不比较。女人生来就是个小心眼的动物,且只相信“妳有了、我就没有”这一套。学生时代顶多比的是成绩;出社会后,慢慢大家都开始有了成型的生活:赚多少钱、男友怎样、买不买得起房子、皮肤的保养跟身材的维持。总之越来越多具象的东西可以比较,而她也慢慢发现自己从原本总是拿第一名成绩的领先,到现在大龄未婚的遥遥落后。
所以当她交了现在这个男友时,她根本不敢带出来给大家看,原因是他跟她们的生活圈真的是差太多了,她无法想象要面对陪审团似的连珠炮质询该怎么回答。同时她们看似一帆风顺的感情生活,她也没办法诚心诚意的给予祝福。
最后,朋友们都以为她这个隐形男友是个有妇之夫,要不然怎么会潜水这么久、而每次又都语焉不详?她一直到最后撑不下去了。撑不下去的意思是,她发现男友原来一直在外面劈腿,所以她难过到藏不住了,在一次例行的周五聚会中痛哭失声。
于是姊妹们坚决、肯定、几乎是绑住她、逼她就范的要她立刻分手。但是她太依恋男人致命的吸引力、和总是让她狂喜又痛彻心扉的偶像剧情节,她心里面知道自己很难分得了手、却又知道她们的关心都是货真价实。
于是每次的聚会都变得如坐针毡,她们总是环绕着要她分手的话题,她慢慢学着阳奉阴违,或是编造另一个故事来满足大家的要求。当朋友冷不防说出:“妳怎么可以跟那种人在一起?换作是我,我是绝对不行的。”配合着睥睨的表情,她觉得自己似乎矮人一截,在感情的度量衡中只是个次等品。这时候她们的关心跟例行的犀利,变得如此刺耳。
最后她远远的逃离这个紧密的朋友圈,在遥远的国家跟遥远的计算机另一侧,看着仅存的三人例行的聚会照片。她虽然最终还是跟男人分了手,但是却始终没有后悔过因此放弃了她曾经的好姊妹。她发现年纪越大,对友谊的依存也慢慢转化,从过去需要建议和方向,到最后其实只是需要陪伴跟倾听。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也能恰如其分得陪伴着身边的朋友?而或是所有的关系,其实都是因着暂时的寂寞供需而存在?